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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用防疫伤害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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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见X独居老人



 超大城市上海在这轮从3月1日开始的疫情中,将当代都市人在重大突发事件中的生存困境暴露无疑。老人是最令人揪心的弱势群体,独居老人又是弱者中的弱者。

据统计,上海约有533万老年人,占总人口36.1%,是目前全国老龄化程度最高的超大型城市。其中独居老人有31.74万。






在疫情封控下的城市,老人们面临的困境包括:不擅长使用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难以适应“足不出户”管理状态;很多人长期带病生存,日常需要用药,但医院、药店却大规模关闭;不愿意“给社会添麻烦”,不到迫不得已甚至不愿意向子女亲戚求助,因过度隐忍而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

 

然而疫情防控的初衷,原本就是为了保护老年人,因为全世界范围的数据都表明,新冠病毒对老年群体的威胁是最大的。想到这一点,“防疫伤害老人”的现象就更加难以理解和容忍。






我们老了之后希望如何被对待,现在就要如何对待老人。老年人的处境,考验一个社会的良心,也拷问城市的管理能力。让“老有所养”的理想转化为现实,吃喝不发愁、医疗有保障是两项最基本的条件,但除此之外还有两条金律,就是让老年人有自尊和自主。









“要在微信里找出健康云,进行核酸检测登记,这可把我这个笨老头难住了。我左顾右盼,希望有一个人帮我一下。”这是上海一位七旬老人的日记。对年轻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操作,对很多老年人来说却像是愚公门前的大山。

还好这位老人遇到了负责任的志愿者。“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大白过来,接过我的手机,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老伯,你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报给我。’我报好了。他三下二下,就把事情搞定了。我赶紧说:‘谢谢你!’他说了声:’不用谢!’就又去帮其他老人了。”

整个社会仍处在向数字世界迁移的进程中,老年群体遇到的“数字鸿沟”非自今日始,但被疫情进一步放大和凸显出来。




志愿者帮助老人调出健康码 ©郭佳



近年来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扫码”成了贯穿中国人生活的核心动作。但仍有相当一部分老年人还没有感受到手机包办一切的便利,相反,因为不少场景“一刀切”数字化,给老年人造成了许多障碍。

互联网观察者刘兴亮曾提出,需要给没有或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提供“数字留白”。要尊重他们原有的生活方式,在社保医疗、看病挂号、交通出行、购物支付等各环节,保留传统线下方案,避免数字化、线上化举措给老年人日常生活带来不便。在诸如地铁、公交、图书馆等公共服务设施内,最好有非数字化通道,有现金通道或者人工通道。

归根结底,技术应该是为人服务的,当技术进步造成了伤害人的后果时,应该去检讨和反思技术,而不是去声讨弱势群体没能跟上技术的步伐。




谷登堡发明的印刷机引发了信息爆炸



这些年来,我们把太多的精力和资源放在信息化这件事上。疫情之下,老年人等群体的生存困境则提醒我们,信息化并不是万能神药。此时读尼尔·波斯曼在《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投降》中的下面这段话,犹如先知的预言:

“计算机体现的主张是,我们在个人和公共两个层次上面对的最严重的问题,需要通过快速的信息检索来解决。我却认为,这显然是谬论。我们最严重的问题不是技艺问题,而且问题也不是信息不足产生的。倘若核灾难发生,那不会是由于信息不足。倘若家庭破碎、儿童受虐待、犯罪使市民恐惧、教育显得无能,那也不是信息不足产生的结果。数学方程式、即时通信、海量信息和这些问题,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关系。解决这些问题,计算机是派不上用场的。”




豆瓣的“反技术依赖”小组,不少人在入组宣言中写道:之所以要加入,是因为此前过于依赖技术——手机使用时长每天超过12小时,必须时刻跟人保持联系,一离开手机就无所适从;也有人自认是“线上社牛”,但切换到现实生活中就成了“社交废物”。






如果在几年前,你问人们老了之后应该生活在大城市还是小地方,人们可能会这样争论:大城市和小地方各有利弊,比如小地方人情味更浓,更清净,但也更乏味;大城市多姿多彩,医疗资源发达,但更拥挤。

日本摄影师都筑响一曾找到一批极具个性的独居老人,打破了人们认为独居老人普遍孤苦伶仃、晚景凄凉的印象,这些人中:有觉得同辈人无趣、喜欢和年轻人交朋友,经营雷鬼系等舶来杂货的店主水原和美女士;有在闭馆40多年的电影剧场里独自维护旧式放映机、坚持打扫的执着馆长田村修司先生;有不追随任何风格流派,像得了一种病一样总是不知不觉提起画笔,默默画了半个世纪的画家户谷诚先生;也有早年入过黑帮,后来成为在街头酒馆为客人伴奏或卖唱的那卡西艺人平塚新太郎;还有在浅草寺附近极负盛名、外形与卓别林如出一辙的小丑表演者别卓林……




都筑响一的书《独居老人》,采访了16位老人,用悠然自得的生活状态打破世人对于“独居老人”的偏见。



显然,只有城市才能容纳多样化的人生态度,对年轻人如此,对老年人亦然。但是经历了上海疫情中的乱象和惨剧之后,大城市的吸引力已经骤然下降。在严格的封控之下,大城市特有的公园、美术馆、咖啡馆等精神文化场所已经封闭,温饱都已成为问题,能否就医都要严格“等上级通知”。相当于大城市的优势全部抹杀,劣势暴露无遗。

我们需要反思的,除了城市的治理效率之外,更应该包括这种垂直管理的超大型城市在面对突发灾害时的脆弱性。





西班牙 圣丽塔老年中心,建筑师Manuel Ocaña; Manuel Ocaña



刘易斯·芒福德说过:“我们的文明正面临着一个高度集中的、超机体的体系的无情延伸和扩张,这个系统缺乏由自治自主的一些单位组成的中心,这些中心能自行选择,进行控制,特别是能自行决定问题并作出反应。这个问题是我们未来城市文化的中心问题,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要建设一个更为有机的世界,这个世界将能重视所有活的有机物和人类的个性。那些愿意为形成这个有机的和有人类特性的概念而贡献力量的思想家早已在开始工作了。”

增强城市的韧性和抗风险能力,不能局限于一事一议,而要从根本上思考什么才是以人为本、面向未来的城市。






近年来,老年人、残障人士等群体在城市中的生存困境日益受到关注。一座房子用久了,暴露出当初设计时的局限,需要重新装修,一座城市同样如此。

城市的适老化改造是一个非常迫切的议题。






首先,需要填补居家无障碍设施空白。老年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待着,但老年人在家中跌倒导致惨重后果的新闻却屡屡让人心痛。根据2011年卫生部《老年人跌倒干预技术指南》测算, 我国每年有4000多万老年人至少发生一次跌倒,其中一半发生在家中。跌倒已成为我国65岁以上老年人伤残、失能、致死的首要原因。

但是居家适老化改造却面临观念难扭转、标准滞后等障碍。有业内人士反映,卫生间的改造是适老化改造最普遍也是难度最大的,其中一个很大的难题就是,2000年前有的老旧小区洗手间地面和其他房间地面有超过20公分的高差。该人士呼吁,在全国大力推动老旧小区改造的同时,要与小区户内的适老化改造同步进行,存在洗手间高差过大的小区,要考虑小区内卫生间的整体改造。





西班牙布兰卡福特(Blancafort)老人活动中心与住宅



家门之外是小区。小区的适老化改造包括加装电梯轮椅通道、加设休息座椅等。

更多的城市空间,都需要适老化改造,比如商场、图书馆、银行、交通等公共基础设施。

广东省体制改革研究会执行会长彭澎认为,未来要优化城市更新适老化改造,应满足四个方面的需求。一是“行”的需要,阶梯加装坡道、防滑、扶手等设施,上楼、过街尽量有电梯等。二是“如厕”需求,公共厕所设置以及“六小件”配齐、单位厕所对外尤其是老年人开放等。三是“急救”系统,如AED设置、救护车通道等。四是“托老”设施,如长者食堂、日托、星光老人之家、平安钟等。





深圳蛇口·东角头地铁站公园/奥雅设计,摄影韦立伟



看起来都是一些琐碎细致的小事,但一座城市的人性与温度恰恰就是由这些细节组成的。让老年人在城市中生活得更舒心更有安全感,庇护之网就要越织越密。







位于东京的四口之家,业主的父母和祖母都已经是或即将步入老年。住宅主要使用木材制成,创造了温馨舒适的生活氛围。除了玄关和必要的楼梯,各空间地面连续,没有任何障碍,方便老人和孩童使用。除了每个家庭成员都有的私人房间,还在二层设置了一面开放的公共区域,促进几代人之间的交流,亦可以帮助解决老年人缺乏社会联系、孤单的问题。

设计/tomomi kito & architect associates




 ©编辑部的话


新闻传播学者胡泳说,技术的断层线,也是现实社会的断层线。要解决数字鸿沟的问题,不能单靠技术来解决,还要结合更大的社会背景。

“城市如何庇护老人”指向的是“城市如何让生活更美好”,珍惜每一次危机,才不会在下次危机来临时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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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撰文| 西坡

平面设计 | 王津   排版 | 子溪

监制 | JAY

新媒体运营 | JEAN

品牌运营 | 子溪、侯雨

图片来源 | unsplash、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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