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鸦er,分享旅行之美
© The Global Girl
如果一家酒店,总能让人联想到一场著名的死亡,那真是一桩相当不利的事情。
每年的4月1日,香港文华东方酒店的楼下,都会自发地聚集起乐迷与影迷,手捧鲜花,进行一番怀念。
于酒店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每年都要经历的小考,慎之又慎地应对,委婉深沉地表态。
而真正的大考,在2005年就经历过了
——酒店停业8个月,斥巨资翻新,加装玻璃幕墙,且,取消室外露台的设计。
如今,即便这块阴云仍然在场,也已内化为了酒店的一部分,只待若干年后,伤痛褪去,传奇的光辉就此茫茫无二。
Sofitel Legend Old Cataract © <Hip hotels oriënt > 2006
而有的酒店就没能那么化险为夷。
时光再往回拨一点,另一位以歌喉甜美甚至被冠以“靡靡”的歌星,在清迈度假时不幸病逝。
从此,清迈美萍酒店就与这个名字脱不开关系了。
不知是受限于品牌定位,还是左右支绌的市场环境,
前几年泰国市场火爆时,酒店不过是推出了“下午茶+房间参观”这样的组合套餐。
想象力匮乏到了无趣的地步。
关于人文的遗产几近于无,关于玄学的评价倒是层出不穷
——用一些清迈旅业同行的话来讲,就是“冷飕飕的,我可不住…”
所以说,当一家酒店有了这样一张无法抹去的印记,就像被推上了钢丝。
如果能舞起来,那是八面玲珑。
但总是不如在平地上那般收放自如,前后有度了。
Sofitel Legend Old Cataract © <Hip hotels oriënt > 2006
但在今天要说的这家酒店里,事情却恰恰相反。
一桩谋杀案在这里开场,其著名程度,每个人都略有耳闻。
在这之后,它却成为了这里取之不竭的灵感来源,一间套房甚至直接因此命名。
这桩案件的受害人,是一个各方面都堪称完满的白富美。
可想而知的是,在她身边,凝视和议论从未停歇:
“要是一个女孩有钱,那就没权利拥有美丽的相貌,可她却这么漂亮。
她什么都有,这太不公平了!”
但这位白富美看上去毫不知情。
在尼罗河畔的码头,她缓缓上岸,走进这家酒店。
像轻歌舞剧舞台上的女主角,也像著名的女演员那样自信满满。
她习惯了人们的欣赏和羡慕,习惯了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
她对朋友说:
“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敌人也没有。”
Sofitel Legend Old Cataract © <Hip hotels oriënt > 2006
1930年代的某一天,阿加莎这样写下小说的开头。
在写作这本书时,她在这家酒店住了近一年。
她显然把在这里看到的景致,一模一样地呈现在了她笔下的侦探:波洛的面前。
波洛从另外一侧出去,到了可以俯瞰尼罗河的阳台上。
那儿摆有喝下午茶的小桌子,不过现在时间还早。
他站在那儿,眺望了一会儿尼罗河,然后漫步走到下面的花园中。
© <Islands Magazine> 1992
从地中海旁的开罗,沿着尼罗河一路南下800多公里,就能到达阿斯旺这座深入非洲大陆的河畔城市。
这里是古代帝国的板块边界、采矿基地、贸易要道,也是英国势力深入非洲后的建设重镇。
随着1920年代图坦卡蒙法老墓的首次发现,一股前所未有的埃及热潮席卷了西方世界。
在这股热潮里,年轻的阿加莎也来到了埃及——她的时任丈夫,正是一位考古学家。
© <Islands Magazine> 1992
阿加莎住的,以及小说开头的这家酒店,叫做Old Cataract。
是由当代旅业的祖师爷公司Thomas Cook,在1899年建造的。
一战刚刚结束,英国沉浸在日落前的灿烂余晖中,旅行仍是属于富裕阶层的奢侈享受。
Old Cataract酒店的主力消费群体,正是这些人士。
我不知道在酒店的一年里,阿加莎遇到了多少欧洲来的人物,是置身圈内,还是冷眼旁观。
但在她波澜不惊的笔下,人性的丑陋与美丽,在仿若微缩模型般的酒店缓缓盛开。
一张由嫉妒和贪婪、爱情与阴谋组成的细密心网,在光彩大堂的隐秘角落里秘密地编织。
由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草蛇灰线地铺陈。
他们俯瞰着尼罗河中闪闪发亮的黑色岩石。
在月光下,它们显得很古怪,就像巨大无朋的史前怪兽那样半躺在水中。
忽然吹来一阵微风,又悄然停止了。
空气中似乎有种宁静的感觉——一种期待。
© <Islands Magazine> 1992
尽管《尼罗河上的惨案》的主要情节,发生在尼罗河上的一艘游轮上。
但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家河畔的酒店,这座岩石上的维多利亚式建筑,这种蒙着埃及面纱的英国气质。
Old Cataract,1900
1978年,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上映,真实地取景于这家酒店。
我们得以用肉眼看到,最接近阿加莎当年看到的,酒店的样貌。
那是奶油色大理石的大堂空间,八芒星地面图案,巨大水晶吊灯,阿拉伯风情壁画,马蹄形门廊。
© <Death on the Nile> 1978
那是棕榈树与红褐主色调的建筑,刷成金色辅以半圆造型的大门栏隔,简约的混杂着北非风情的前廊。
© <Death on the Nile> 1978
那是檀木雕花的厢式敞篷马车,热带风情的花园大道,在阳台下滑过的成群三角帆船。
© <Death on the Nile> 1978
2008年,酒店闭店进行了三年的修整,而后以Sofitel Legend(索菲特传奇)的品牌重新开业。
这个雅高旗下的奢华品牌,对扩张极其谨慎,目前在全球仅仅入驻了5个城市:
埃及阿斯旺、越南河内、荷兰阿姆斯特丹、哥伦比亚圣地亚哥、中国西安。
据官网消息,千呼万唤的第6家,预计在今年秋季的巴拿马城开业。
Sybille de Margerie,这位曾操刀过巴黎文华东方酒店的室内设计师,负责将老旧的Old Cataract重塑。
© Sybille de Margerie Studio
“除了酒店大堂与‘1902’餐厅,酒店的每个地方都被再造。
我会在这家充满历史的酒店面前保持谦卑,但也会将当代的意向注入其中。”
“我从三种设计式样中寻求灵感:维多利亚式、法国式、东方式。
此外,埃及的传统色彩、材质及图案也被纳入考量,从而打造出符合酒店在地性的文化特质。”
© Sybille de Margerie Studio
2011年,Sofitel Legend Old Cataract开业。
这家历史超过百年的酒店,再一次来到世人面前。
© Sybille de Margerie Studio
在写这篇文字时,我时常在老旧的黑白照片和装饰一新后的高清图集间辗转。
同一种氛围在相隔百年的影像里来回穿梭:
一种考古大发现时期的黄金般的乐观,一种对另一片大陆的青金石般的臆想,
一份沉湎于旧时美梦的不切实际,一场沉默发酵而即将涌动爆发的阴谋。
上:Old Cataract开业合影
下:© Sybille de Margerie Studio
一家有历史感的酒店,就像一本书或一部电影。
时间在这里酝酿成故事,故事又化为氛围里的一抹光尘。
对于每一个我们,能在这家酒店里所读到的,就是那“一千个哈姆雷特”里的,一个。
© The Global Girl
最后,你或许会想起来:咦?这桩凶案,原来是小说里的啊。
那么,我想邀请你看一份讣告,载于1975年8月6日的《纽约时报》:
《著名的比利时侦探,赫尔克里·波洛去世》
“赫尔克里·波洛,一位享有盛誉的比利时侦探,于英格兰去世,享年未知。”
© <The New York Times>
1975年,在阿加莎因病而放弃写作后,她的女儿授权出版了波洛系列的最后一部小说:《幕》。
《纽约时报》刊登了这篇文字,而波洛也就此成为了第一位,在报纸上拥有讣告的虚构人物。
次年1月,阿加莎病逝。
酒店的阿加莎套房。© Sybille de Margerie Studio
这份讣告,就像另一个世界向我们探来的一束光,穿过真实与虚构的边界,直直照到尼罗河的粼粼波光之上。
在河畔,在Old Cataract酒店的露台上,波洛正喝着咖啡,用手指抹抹两簇小胡子,向我们投来灰色的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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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Glimpse | 东京柏悦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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