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在黑暗时代(Dark Ages, c. 1100-800 BC)之后经历几何时期(Geometric period, c. 900-700 BC)、东方化时期(Orientalizing period, c. 700-600 BC)的摸索发展,逐渐在古风时期(Archaic period, c. 600-480 BC)确立异于埃及和地中海其他文明的艺术风格,并最终在公元前5世纪与4世纪的古典时期(Classical period, c. 480-323 BC)达到了各方面的巅峰状态。几乎与此同时,位于希腊诸城邦与“殖民地”东北面的各游牧半游牧民族以黄金浮雕动物饰件形成了独特的精致奢华风格。
鱼饰板 Fish plaque,出土于波兰维特斯费尔德(Vettersfelde),公元前5世纪早期,琥珀金/金银合金electrum,长41cm。德国柏林老博物馆(Altes Museum,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这种“动物风格”(Animal Style)在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的影响范围从如今的中国横贯俄罗斯,一直到波兰、匈牙利。
1882年在波兰维特斯费尔德(Vettersfelde)发现的银金鱼饰板,很好地诠释了“动物风格”的代表 —— 斯基泰人(Scythians)的金属工艺与审美。把各种动物浮雕于一条大鱼的各个部分,并将它们与鱼的形状有机结合,形成一个具有“海陆空”各种“神力”的“神兽”,同时鱼眼、鳃盖、侧线又被抽象程式化,正是斯基泰人(Scythians)黄金工艺品的风格。
与东北边的这种紧凑、圆润、奢侈精致风不同,希腊西北边的欧洲早期铁器时代文化艺术呈现瘦硬、粗犷、开散、质朴的特征。
公元前第一个千纪的中西部欧洲一般前后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是以如今的奥地利小镇哈尔施塔特(Hallstatt)为中心从晚期青铜一直到早期铁器时代的哈尔施塔特文化(Hallstatt culture, 公元前12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接着是以如今的瑞士纳沙泰尔湖(Lake Neuchâtel)为中心的铁器时代拉坦诺文化(La Tène culture,约公元前450年至公元前1世纪)。两者可能存在一定的时间交叉。
在哈尔施塔特文化时期,后来被称为伊利里亚人(Illyrians)、凯尔特人(Celts)与日耳曼人(Germans)的部落分别于欧洲东南部、中部与北部定居下来。
这是一群上层为战士的农民。公元前7世纪,他们从早先晚期青铜时代的瓮葬过渡到像斯基泰人一样陪葬品丰富甚至有活人殉葬的墓葬形式。
仪式马车 Cult-wagon,哈尔施塔特文化 Hallstatt culture,出土于奥地利斯特雷特威格(Strettweg, Austria),公元前7世纪,青铜 bronze,中间人像高度为22.2cm。奥地利格拉茨埃根博格城堡考古博物馆(Archaeological Museum of Schloss Eggenberg, Graz, Austria)
哈尔施塔特文化最杰出的一件工艺品是一辆表现某种仪式(cult)的青铜马车雕塑。在这件不大的金属作品中有着众多的人与动物,以中间尺寸异常高大的一位女性统领整个场景。
这位女性可能是某一位女神,其余小型人像与马、鹿等动物围绕并背对着她,分为两组各朝前后。这些小型人物似乎有男有女,一部分应当是战士。
虽然我们无法对其作更深入的解读,但这些形象显然与东边游牧艺术中的形象大相径庭,更接近于希腊几何时期的瘦长、抽象,因此也显得与现代艺术有一些相似性,但它一定是满足于某种集体特殊用途,而非个性表达。较之希腊从始至终对于肌肉感的偏好,这有可能属于原始凯尔特人的作品更倾向于抽象化的瘦硬起伏。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希腊几何时期青铜雕塑:
左:公元前8世纪,17.6 x 13.3 x 3.5cm;
右:公元前8世纪中期,11.10cm。
早期凯尔特人与希腊人应该是存在直接交流的。法国中部维克斯(Vix)曾出土公元前6世纪的一个巨型青铜双耳喷口杯(krater)。该作品是存世最大的希腊青铜器,有着浓郁的希腊古风时期艺术特色,多半是直接从希腊进口,而非当地工艺。有趣的是希腊本土留存于世的巨型容器往往为陶制,如此大器型的青铜件,早已因战乱等各种原因被熔于历史烟尘中。
维克斯双耳喷口杯(Krater from Vix, France),青铜,c. 550-500 BC,高1.64米。法国塞纳河畔沙蒂永博物馆(Musée du Pays Châtillonnais, Châtillon-sur-Seine)。
几乎在同时期的哈尔施塔特文化区域发现有一个或为凯尔特首领(chieftain)的40岁左右男性的墓,内藏极为丰富的黄金、青铜陪葬品,虽然其精细程度无法与斯基泰人、希腊人的同类作品相比,却展示了一整套集体宴饮的酒具,包括一口盛有400升蜂蜜酒(mead)的青铜鼎/大锅(cauldron)、放有九个青铜盘的青铜车以及角状杯。这巨大的容器令人想起此时亚洲已经终结的乌拉尔图王国同类器皿。至于两者之间是否有一些间接联系,就不得而知了。
青铜鼎/大锅(cauldron)及角状杯,c. 530 BC,出自霍赫多夫首领墓 Hochdorf Chieftain's Grave,德国霍赫多夫凯尔特博物馆(Celtic Museum in Hochdorf, Germany)。
尽管受着周边文明与文化的多重影响,凯尔特人的艺术有着显著的特征,尤其是到了技术更为成熟的拉坦诺时期。一对发现于法国东北部的短颈酒壶充分显示了凯尔特人融合多种文化的能力。
巴斯伊于特短颈酒壶 Flagon from Basse-Yutz,出土于法国,公元前4世纪早期,青铜、珊瑚与“珐琅” bronze, coral and enamel,高38.7cm。伦敦大英博物馆(British Museum, London)。
兽形柄、壶盖装饰有着突出的亚洲特色,器型有希腊和伊特鲁里亚的影响,但略长,有一股特别的瘦硬优雅,且追求的是不对称美,这与希腊明显不同;靠近壶底的纽索饰(guilloche)纹也是源于希腊,但是整个器皿各种盘绕线条图案彰显了后世凯尔特艺术最负盛名的特征。
不管是神兽耳朵、关节、鬃毛等多处的抽象化,还是壶盖、壶嘴下方的装饰,都有一些盘绕设计,它们不同于爱奥尼克涡卷纹来自海洋的温柔,更不同于希腊几何时期对于抽象极度夸张的追求。
这些只装饰于“关键部位”的图案透露出设计者不仅仅有高超的融合各文明文化元素的能力,甚至还有一种刻意而为的“节制”。这组器皿可说是这个时期凯尔特艺术的巅峰之作。
在巴斯伊于特短颈酒壶壶嘴下方的装饰中,我们从镶嵌物已经掉落的部分看到凯尔特成熟细致的镂空工艺。这种工艺在另一件可能为器物托架的青铜件上显得更加清晰、有力、完整,充满人兽具象与抽象设计结合的有机感。这种开张与回旋完美对抗的设计与完成度令人很难想象是来自一个还处于部落状态的社会。
木罐青铜架(Bronze Mount from a Wooden Jug),拉坦诺凯尔特(La Téne Celtic), 公元前3世纪, 出土自捷克摩拉维亚(Moravia),兽头高6厘米。捷克布尔诺摩拉维亚博物馆(Moravian Museum, Brno)。
在公元前1千纪的欧洲,还有一类被称为伊比利亚头像(Iberian heads)的雕塑出自正处于形成期的伊比利亚文明,位于今天西班牙南部海岸。
左:毕加索(Pablo Picasso, 1881-1973),《带调色板的自画像》Self-Portrait with a Palette,1906,布面油画,118.1 × 98.1 × 10.2cm。费城艺术博物馆(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
右:男子头像 TÊTE D'HOMME,公元前5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石制,46厘米高。法国圣日耳曼昂莱国家考古博物馆(Musée d'Archéologie nationale, Saint-Germain-en-Laye, France)。
这一类头像与该文明其他受地中海周边文明文化影响的雕塑不同,大部分是短头发的男性,眼部突出,风格粗野原始,曾深刻地影响过欲在二十世纪初艺术中突围的毕加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世界艺术史”作者:吴蓓蕾(ID:World_history_of_art)。大作社经授权转载,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大作社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