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种植园和博物馆》视频片段
在美国弗吉尼亚美术博物馆(VMFA)的收藏中,有一个被称为“Diviner’s Figure(占卜者人像)”的木制雕像。这个雕像约 25 英寸高,来自刚果民主共和国。而自今年 2 月以来,这个雕塑在区块链上也有了一个“新家”,被刚果种植园工人艺术联盟(CATPC)变成了可以“数字共享”的NFT。
CATPC是一个由艺术家和种植园工人组成的集体,其总部设在刚果的卢桑加。在未经机构许可的情况下,CATPC把VMFA馆藏铸成了代币,为“数字去殖民化”理念提供了一个激进的实践案例。借助去中心化的NFT媒介,他们向所有权和权威性的传统概念发出了大胆挑战。
这个身处项目核心位置的雕像也被称为“Balot”,身世可追溯至九十多年前。在 1931 年,比利时殖民政府对联合利华种植园工人的残酷剥削引发了一场彭德族的暴动,名为Maximilien Balot的比利时殖民军官也在暴动中被杀。彭德人于是依照Balot的形象制作了一座雕塑以控制他的灵魂,作为辅助对抗比利时殖民统治的手段。
在阴差阳错之下,这件神圣的物品被从彭德人手中夺走。在VMFA将这件作品收入馆藏之前,该雕像在各种交易中多次易手。而在 2021 年时,CATPC还曾试图从VMFA手中借走这件雕像,以在它与艺术组织Human Activities联合建立的White Cube博物馆中进行展出,但却遭到了VMFA的拒绝。
/ 上:在《种植园与博物馆》系列视频中展示了与历史中的种植园暴动有关的视频
下:《种植园和博物馆》剧照,展示了含有“Balot”雕像的照片 / 图源:由艺术家和KOW Berlin提供
对于彭德人来说,无论是通过调回国内还是通过借展手段,这件雕塑的回归都将在政治上、精神上和文化上具有重要的意义。CATPC成员Cedart Tamasala在《种植园与博物馆》系列视频中指出:“一百多年来,在这些物品所记录的知识与原本拥有这种文化的人民之间横亘着一道沟壑。”
而Tamasala的同事Matthieu Kasiama也补充说:“他们拥有了这些知识,而我们这些艺术的创造者却并没有机会接触这些知识。那么,我们还怎么能成为非洲艺术的专家呢?”
因此,在试图借取实体作品未果后,CATPC决定把思路转向NFT铸造。他们不仅要靠这种数字形式来把握对这件雕像的数字所有权,还要通过出售“Balot”的NFT获取资金指支持,从而靠买回土地、为种植园工人提供食品安全保障、在该地区重新造林以抵消碳排放等方式为当地社区赋权赋能。
“这具有思想和想法层面的意义,但同时也具有财产和所有权层面的意义,”Human Activities的创始人Renzo Martens在谈及区块链时这样说道,“它被用来将某种被私有化了的东西重新变得成群体共享公共物品——不仅仅是那件雕塑,还有土地。”
/ 图:Balot NFT / Human Activities
在 6 月的巴塞尔艺术展上, CATPC将发售“Balot”雕塑的 300 个碎片化NFT,这种“碎片共享”的NFT模式进一步实现了更大的包容性和参与性,同时也挑战了VMFA对该雕像的掌控与所有权。
从这一点上来看,该项目与Crypto Connections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后者是一个由Frances Liddell博士与利物浦国家博物馆合作推出的平台,以NFT的形式邀请参与者“共享”该机构的馆藏。参与者们只需阐述他们与馆藏物品之间的个人联系,便可对该藏品所铸的NFT提出所有权。
用研究者的话来说,Crypto Connections这样的做法促成了一种“共享监护权”的形式,因为该物品的实体虽然可能由博物馆拥有,但在区块链上拥有它的却是一个个的个体。
/ 在由Frances Liddell博士与利物浦国家博物馆合作推出的Crypto Connections平台上,参与者受邀以NFT形式“共享”该博物馆藏品 / 图源:利物浦国家博物馆
那么,这种新形式的所有权可能会意味着什么呢?对此,Liddell在接受JCC采访时向我们这样谈道:“我认为这是一个有趣的案例,展示了如何使用NFT来鼓励所有者之间的沟通交流,促使我们思考并挑战着我们,激励我们去质疑和审问我们所得到的信息。”
而在具体谈及“Balot NFT”项目时,Liddell这样说道:“它阐述了数字能够如何为物体的‘权力’提供象征,这个想法在博物馆理论中经历了很多讨论。通过关注物体的代理权,我们得以颠覆实物的权力,而NFT则能通过‘数字所有权’来为此增添一个新的层次。”
/ 上:White Cube,Renzo Martens, 2020 / 图源:由艺术家和KOW Berlin提供
下:CATPC成员在White Cube建筑前拍照 / 图源:CATPC and KOW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Balot”雕塑的实物拥有者VMFA可就不太高兴了。VMFA将“Balot NFT”项目称为是“不可接受且违反职业道德的”,称其侵犯了雕塑形象的版权。
对此,Tamasala则通过《里士满时报》反驳说,CATPC对该雕塑形象的采用属于合理使用,并补充说:“这个雕塑在知识层面和艺术层面上属于我们的社区,而这个雕塑的形象是我们想要触及或使用这件雕塑的唯一途径。”
其实,这种具有积极意义的“数字归还”行为本可以是博物馆的一个好机会,让其能够与一个馆藏发源地社区建立联系。正如Martens在谈到“Balot NFT”项目时强调的那样,“它有可能成为一种让数字资产和实物资产再次为社区服务的一种方式。主要的评判准则应在于此:它是否是真实和有意义的。”不过,在本次案例中,这样的愿景在冲突争论中破灭了。
/ 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的Tensta konsthall展馆中,当地观众通过观看《种植园和博物馆》系列视频了解CATPC的行动、理念以及“Balot NFT”项目背后的故事 / 图源:Jean Baptiste Béranger/Tensta konsthall
NFT确实是一个充满潜力的媒介,但对于NFT究竟将如何重塑与“文化归还”相关的探讨,我们还有待审慎观察。在这样的探索中,仍有不少摆在面前的陷阱值得警惕——比如Liddell指出的把权力物品的数字销售“金融化”会导致的道德问题等等——尽管最大的障碍可能只是来自像VMFA这样的机构的阻力。
来自博物馆的抗拒是必然会发生的,因为这样的举动即使能有意义地解决文物归还问题,也会弱化博物馆的控制力和权威性。但如果博物馆拒绝去做这项关键的工作,就会有其他人来代它去做。正如普林斯顿大学英语系主任Simon Gikandi在《种植园与博物馆》中所说的那样:“你无法逆转历史,但你可以逆转讲述历史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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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Min Chen
翻译:Yifan
编辑:Yi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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