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Web3产业的“自相矛盾”背后，原来是“中国特色”在雾中掌舵？

/ 以“去中心化”为核心理念的Web3似乎本该由个人和企业来主动领导其发展，可中国的模式却似乎正好相反：私营企业开始选择低调并主动自我约束，而城市政府则高调展示出布局Web3产业的雄心 / 图：腾讯推出元宇宙中的虚拟音乐嘉年华TMELAND

过去的几个月，对中国的元宇宙和数字藏品行业的观察者来说是颇为有趣的：一方面，中国主要的数字藏品平台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中国政府针对数字藏品二手交易日益严格的监管，并积极采取行动发布了自律提案。另一方面，像上海和广州这样的中国的主要大都市，也已经公布了雄心勃勃的数字经济发展计划，明确地将元宇宙和数字藏品描述为两个具有巨大增长潜力的行业。

乍一看去，这看似互相矛盾的发展图景似乎令人费解。为什么在政府积极推动元宇宙发展的同时，已经在元宇宙领域取得进展的私营科技公司却表现得很低调？而在深入分析后我们发现，这样的现象其实是符合中国整体的元宇宙发展方针的。

私营数藏平台的低调与主动自律

中国政府禁止NFT在中国发行和交易，是因为担心它们会被当作实际上的加密货币使用。中国的NFT平台们在 2021 年年底时都将自己的名称改为数字藏品平台，以避免监管风险。此外，平台上的注册用户被要求必须年满 18 岁，并且不得转售其购买的藏品以获取利润。

尽管审查严格，但我国的数字藏品平台数量还是出现了激增。根据中国新闻出版总署的一项研究， 2022 年 2 月，中国约有 100 个此类平台，但截至 7 月初时，平台数量已迅速增长至 700 个左右。我国的数字藏品平台在 2021 年发行了约 460 万件收藏品，市场价值约为 1.5 亿人民币。有人估计，市场规模可能会以 150% 的速度增长，在 2026 年达到价值 295 亿人民币。

在今年 7 月初，约 30 家数字藏品相关机构（包括腾讯、阿里巴巴、百度和京东等），在国家下属的中国文化产业协会的指导下，联合发布了数字藏品行业的自律发展参考。

该参考指出，数字藏品平台应具有“相关和正当的证明文件”以运作，指的是难以获得的区块链运营和在线出版物等领域的证书；平台应禁止金融投机活动，不提供交易服务，且只采用人民币作为交易货币。虽然该参考没有约束力，但它可以作为未来监管的结构，如果被采纳，将意味着只有足够强大和有资源的平台才能获得许可证，继续运营。

/ 为了纪念今年的冬奥会，阿里巴巴推出四个“虚拟徽章”，该“徽章”的属性被定义为是用于“纪念”而非“商业目的”的数字藏品 / 图源：阿里巴巴

然而，即使是业内领先的平台也不能把他们目前的成功视为理所当然或高枕无忧。在参考发布后不到两周，万亿巨头腾讯便以“业务模式调整”为由，关闭了其新闻应用腾讯新闻的数字藏品业务。用户仍然可以查看他们购买的藏品，但无法下新订单。

腾讯的NFT交易平台幻核也同样未能幸免，在关停谣言沸沸扬扬了近一个月后，幻核于 8 月 16 日发布公告，称“基于公司聚焦核心战略的考量，幻核将做出业务调整。自2022年8月16日起，幻核将停止数字藏品发行”，宣告了这个曾经战绩傲人的领先者的黯然退场。

除了藏品滞销、版权纠纷等问题外，数量有限但却不能不注意的转售活动可能是使幻核被关停的另一个原因。EY Favernovel的执行合伙人Patrice Nordey表示，“有些人在微信上开辟了一个灰色的二级交易市场，有详细的指引指导用户如何绕过幻核的转售禁令。对于被发现这种违禁行为的恐惧促使腾讯将它关停。”

/ 上：腾讯幻核此前推出的“徐悲鸿数字墨马”藏品因版权纠纷而引发争议 / 图源：腾讯

下：在上线约一周年后，幻核于 8 月 16 日发布公告，宣布停止发售新的数字藏品 / 图源：来源网络，转自iNFTnews

更重要的是，这些关停事件还揭示了中国数字藏品界的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与海外消费者不同，中国消费者并不算真正“拥有”他们购买的数字藏品。每个藏品都有无数相同的副本，而且还存在于科技巨头的联合企业链上，他们可以对其进行随意修改或甚至是删除处理。

中国大城市雄心勃勃布局元宇宙

与私营数藏平台的低调与受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上海和广州对元宇宙与数字藏品领域似乎充满了信心与高调进军的雄心。

7 月初，上海发布了 2022 年至 2025 年的元宇宙发展倡议，目标是在 2025 年实现 3500 亿人民币的元宇宙相关产业，并孵化出 10 家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主导企业。上海将重点发展与元宇宙相关的技术和基础设施，促进元宇宙在商业、教育、文化旅游和娱乐方面的应用。

7 月 15 日，上海发布了“十四五”时期的数字经济发展规划，明确提出要支持龙头企业探索NFT交易平台建设，研究推动NFT等资产数字化、数字IP全球化流通、数字确权保护等相关业态在上海先行先试。此后，上海的高科技产业园区成立了一个元宇宙创新协会，该市将在今年 9 月举办 2022 世界人工智能大会，而元宇宙将在会上扮演关键角色。

而另一个一线城市广州也同样没有落后，在 7 月下旬宣布其南沙区已经建立了一个元宇宙产业区，并颁布了 9 条措施，以促进当地元宇宙在人力资本、研发和技术进步方面的发展。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措施包括对具有关键技术创新效应的元宇宙平台提供高达 2960 万美元（ 2 亿元人民币）的资金支持。广州还将举办首届湾区元宇宙数字艺术节，活动将包括三个阶段：数字艺术和设计大赛、数字艺术展览和数字艺术城市嘉年华。

/ 图源：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中国特色的Web3发展模式

中国的 Web3 发展由一线大城市引领，这一事实似乎有些反常。毕竟，以“去中心化”为核心理念的 Web3 产业似乎本该由个人和企业来主动领导其发展。但是，正如许多涉及中国的情况一样，中国的数字藏品与元宇宙产业也在顺应着国内的独特环境与模式，逐渐探索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道路。

总部设在北京的战略顾问咨询公司Trivium China的技术合伙人Kendra Schaefer指出，“拥有大型数字产业的中国城市肯定看到了 20 至 30 年后的元宇宙潜力，并正在为NFT和元宇宙的其他功能建立一个‘中国模式’。人们渐渐意识到，NFT背后的技术将在未来推动数字经济的发展。”

同时，中国也在试图消除或弥补元宇宙产业的漏洞，这些漏洞可能会挑战中国在许多领域的严格管控，比如外汇领域。“监管机构不希望让交易基于加密货币，所以他们正在支持那些基于人民币进行NFT交易的企业，并遵循中国快速变化的技术生态系统，该系统也与世界其他地区越来越不同。”Schaefer对此这样说道。

/ 上：百度推出数字人平台百度智能云曦灵，平台上的数字人可根据需要自由变换妆容、才能、直播场景等等，在成本更低的情况下，为品牌、机构和观众们提供更加自由高效并契合需求的多样选择 / 图源：百度智能云

下：在今年的618购物节，淘宝推出了一个元宇宙的商城，用户可以在这里逛3D商店并参与互动活动 / 图源：淘宝

Patrice Nordey则指出，与科技行业受到打击之前相比，中国的监管方式发生了转变。“中国的互联网监管一直对企业非常友好，让企业先进行试验和发展业务，然后再施加规章制度。而现在，政府变得更加积极主动，在元宇宙和NFT市场发展之前就制定了严格的规则。更强的执行力度也促使参与者进行自我监管。”

对于国际品牌来说，这种模式再次强调了拥有一个专门针对中国的元宇宙方案的必要性。正如《Jing Daily》之前所建议的那样，在通过元宇宙或数字藏品吸引中国年轻消费者时，品牌应该把造势放在收入之前优先考量，并在项目中融入实体元素，以避免其项目被视为是提供投资产品之举。

"中国的科技平台在推行元宇宙新应用的方面非常出色，而品牌的作用是创造有趣的创新应用，以相应地扩展其品牌世界。否则，中国的本土企业将通过使用这些应用来抢夺市场份额。”精品生活方式传播咨询公司éCLAIR Asia的管理合伙人Gregory Cole这样说道，“政府的举措对国际品牌也是相当有利的。品牌可以通过参加相关的展览和博览会来展示他们对中国市场的热情。”

对国际参与者来说，要驾驭中国元宇宙的两面性是很有挑战性的，但为了在中国取得长期成功，他们必须开始开发自己的能力，积极了解中国并有针对性地设计战略，在中国的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找到新机遇、拥抱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