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来份肖邦？——艺术区对非一线城市的价值分析（下）

文丨吴晓璇

图丨1/6图片工作室

在《客官，来份肖邦？——艺术区对非一线城市的价值分析（上）》中说过，在这场人才争夺战中，要想真正让这些高知的“客官”留下脚步，“店小二”就应该从文化艺术上下功夫！下面，我们继续看，作为成功典范的橘郡是如何一步步修炼成功的。

二、美国橘郡的高阶艺术修炼手册

然而，对于这些非一线城市来说，发展文化艺术不是按照大都市的做法如法炮制那么简单，更需要站在高知人群的视角上，按照他们的深层次需求进行打造。下面讲述作为成功典范的橘郡是如何一步步修炼成功的。

1．初阶：完成一道0或100的选择题

对于非一线城市来说，打造艺术区只有0或100两个选项，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没有中间状态。也许有人会说，大都市有一流的文化场馆，按照城市量级进行类比，非一线城市只需建一个小一号的场馆就够了。这种观点是完全错误的！小场馆意味着功能配置较低、场地受限，只能是小打小闹，根本无法吸引顶级的大师和艺术团来此演出。这样，它们也就无法真正引起高知人群的兴趣，帮助城市将这些人留下来。

橘郡在一开始就清楚地认识到这个问题，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橘郡表演艺术中心成立之初就明确了自身的发展目标：“致力于打造舞台上的顶尖艺术表演，并提供无与伦比的艺术体验”，确定了未来发展的艺术形式：交响乐、舞蹈、歌剧、百老汇演出、古典音乐和合唱音乐等。

这些高端艺术的发展需要硬件作为支撑。为此，橘郡邀请多名著名建筑设计师进行建筑设计，打造了一个占地5.7万平方米的文化艺术区，包括3000座的歌剧院风格的塞格斯特罗姆大厅（Segerstrom Hall）、2000座的蕾妮和亨利·塞格斯特罗姆音乐厅（Renée and Henry Segerstrom Concert Hall）、500座的萨穆埃里剧院（Samueli Theater）、250座的朱迪莫尔剧院（Judy Morr Theater）和占地56100平方英尺的艺术广场（Julianne and George Argyros Plaza）。^[6]功能完备、品质卓越的各色专业场所使得国际知名的芭蕾舞团、百老汇巡回演出和杰出的表演艺术家在橘郡进行表演成为可能。实际上，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美国芭蕾舞剧院舞团等世界著名的芭蕾舞团也都曾到这里演出过，并选择这里成为它们在美国西海岸演出的首选地！

蕾妮和亨利·赛格斯特罗姆音乐厅

然而，高标准就意味着高投入，如此高标准的艺术中心也必定造价不菲。橘郡表演艺术中心的最初预算为2亿美元，后由于施工等多方问题导致最终成本达2.4亿美元，其中仅塞格斯特罗姆大厅的建设就花费了6000万。^[7]此外，建成后的运营管理、设施维护及人力成本同样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面对如此高昂的成本，资金从何而来？难道仅凭政府一己之力就能解决？

实际上，橘郡表演艺术中心的打造不是出于政府的一厢情愿，更多的是基于人们对艺术生活的渴望，公众募捐因此成为其主要的资金来源。这一点从建筑的命名上就可以看出来：1979年，塞格斯特罗姆家族捐赠了20000平方米的土地，让该项目落地成为现实，艺术区内第一栋建筑——塞格斯特罗姆大厅由此得名；1998年，塞格斯特罗姆家族捐赠了第二块土地，并在两年后提供了4000万美元的赞助费，蕾妮和亨利·塞格斯特罗姆音乐厅得益于此；2003年，新建的500座剧院被命名为萨穆埃里剧院，以表彰亨利·萨穆埃里捐赠的1000万美元；2011年，橘郡表演艺术中心甚至更名为“塞格斯特罗姆艺术中心”，以表彰塞格斯特罗姆家族约1.5亿美元的杰出贡献。^[8]

为了保障机构的良好运转，橘郡表演艺术中心还构建了完善的慈善管理体系，共包含五大方面：一是个人会员计划，旨在吸引个人进行捐款，并根据不同捐赠额度提供相应的优惠服务；二是企业会员计划，通过公益捐赠，为各行各业的企业提供展示自身形象的绝佳机会，并提供折扣票、优惠券、私人休息室等多种福利；三是遗产捐赠计划，鼓励人们通过遗产捐赠的形式为中心创造更好的未来；四是企业赞助计划，通过提供各种企业赞助机会与当地企业建立长期合作伙伴关系；五是协会网络计划，通过吸引人们加入不同类型的协会并组织丰富的募捐优惠活动（如“百老汇早餐”活动，捐款的会员可以在享受早餐的同时获取第一手的百老汇内幕消息），为该中心提供经济支持。

高标准的艺术设施和高品质的艺术表演，让橘郡突破了与大都市之间的第一层障碍，成功吸引高知人群向这里聚集；而完善的慈善管理体系，保证了艺术活动的平稳进行，让橘郡有机会迈入第二层境界——艺术活动能够如大城市一般经常举行，使得这些高知人群的长居成为可能。

2．中阶：聚焦儿童，成为顶尖的艺术教育平台

一流的演出能够为非一线城市留住高知人群，但在演出场次、观演频率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艺术区要持续繁荣，就不能仅靠公众募捐和高端演出门票收入，更应形成自身的特有魅力，从而保证对高知人群的持续吸引。那么，非一线城市打造艺术区的核心竞争力从何而来？答案是抓儿童！因为高知人群从来都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对于他们而言，孩子的健康成长至关重要。艺术教育作为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受家长的关注程度更是与日俱增。因此，非一线城市在打造艺术区时更需要打造一个除演出外的另一个重要平台——艺术教育，将巨大的市场潜力转化为自身的吸引优势！

橘郡表演艺术中心正是抓住这一契机，不仅成为高雅艺术的殿堂，更是将自身打造为加州最大的艺术教育平台。经过30多年的发展，橘郡表演艺术中心已形成一套系统完善的艺术培训模式，全方位满足了高知人群对于儿童艺术培养的需求。具体而言，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创造更多接触艺术的机会。为了让孩子们能够体验艺术的魅力、汲取艺术的养分，橘郡表演艺术中心面向学校推出了“在中心的舞台”计划（OnStage at the Center），由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艺术家进行表演。通过亲民价格的高品质艺术演出，为不同年龄段儿童创造更多接触艺术的机会，培养他们对于高雅艺术的爱好。该计划已覆盖橘郡所有27个学区和南加州的6个县，每年约有7000名学生前往该中心，获得一次难忘的艺术体验。^[9]

此外，橘郡表演艺术中心还专门推出了面向4～8岁儿童的“感官友好表演”系列。不同于传统艺术表演时严肃安静的观赏氛围，该系列通过提供尽可能舒适的观赏环境（如降低音量和灯光亮度、允许随意走动说话、允许携带食品饮料）及可提前熟悉故事和演员的剧情简介等方式，增加孩子们对于艺术的兴趣，在他们心中种下热爱艺术的种子。

第二，提供丰富的艺术体验课程。橘郡表演艺术中心与世界一流艺术家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充分利用这一优势，艺术中心为孩子们提供了形式高端、种类多样的艺术教育课程，包括艺术大师班、五天百老汇计划、迪士尼儿童音乐剧体验、美国芭蕾舞剧院培训课程等。以“五天百老汇计划”为例，该计划是一项面向初中生和高中生开设的音乐剧培训课程，全部选用曾参与百老汇演出的一流专业艺术家和教育工作者进行指导，旨在通过普及戏剧基础知识并创造导演、试镜和即兴表演等机会，培养出未来的小小艺术家。

在进行儿童艺术培养之外，这里还授人以渔，为橘郡及周边地区的小学教师提供艺术教学培训服务，旨在以艺术为媒介提高当地教师的教学水平，以此提升橘郡的整体教学质量，从而强化对高端人群在此定居的吸引力。目前，橘郡表演艺术中心每年吸引近37万名的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和教育工作者来此学习，教育培训已成为该中心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10]

第三，满足特殊儿童的艺术需求。橘郡表演艺术中心并没有忽视特殊儿童的艺术需求，通过一系列艺术项目为他们提供了艺术培训的机会，从而真正做到了“儿童友好”。“夏季在中心”项目就是一项专门为高风险的高中生（如有学习障碍、帮派背景或滥用药物等问题）开设的一项音乐剧课程，通过由专业艺术家进行的为期两周的严格培训，培养他们的信任、团队合作等生活技能，并帮助他们建立自信。这里还专门开设了一所残疾儿童舞蹈与音乐学院，让橘郡的残疾儿童也能感知艺术的魅力。

橘郡不仅做到了吸引一流艺术家来此演出，更让艺术区成为服务城市每一个人的艺术教育平台。这使得它在与洛杉矶大都市的竞争中更胜一筹，成功留住这些高知人群并吸引他们自发捐款。正如一名为马利卡（Malika）的家长在捐赠时的留言所说：“我向塞格斯特罗姆艺术中心捐款，因为它是一个致力于确保我们社区中的每个人都能获得高质量艺术体验的组织，通过艺术表演丰富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的生活，无论背景，不分年龄。”

3．高阶：成为本地艺术的展示舞台

非一线城市艺术区的打造，不仅要能把一流的艺术表演引进来，还要为本地艺术提供展示舞台，推动本地艺术的蓬勃发展，从而实现整个城市文化品位和艺术素养的提升。

橘郡表演艺术中心在引进高水平节目的同时，也成为知名的太平洋交响乐团（Pacific Symphony）、橘郡爱乐协会（Philharmonic Society of Orange County）及太平洋合唱团（Pacific Chorale）的发祥地，为这些组织提供了满足自身高标准要求的专业场地，成为它们展示自我的成长平台。实际上，艺术中心内多个建筑的开幕表演就由上述艺术团体完成。三大驻场乐团在橘郡表演艺术中心的发展壮大中发挥了核心作用，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音乐表演活动，每年在这里举办超过100场演出。^[11]

橘郡表演艺术中心节目单

总而言之，橘郡通过以文化艺术为突破点进行一步步自我修炼，实现了艺术区从无到有、从有到优的跨越式发展，极大满足了高知人群的精神需求，让艺术成为吸引高知人群在此安居乐业的发展新引擎。

三、艺术区作为一种高阶引人之术，并非所有城市的万灵药

相比快速落户、住房优惠等趋于同质化的引人方式，艺术区所提供的高雅艺术对高知人群具有更强的诱惑力，是一种更为高阶的引人之术。在这场人才争夺战中，无疑是非一线城市的制胜法宝之一。但我们还应认识到，并不是所有的非一线城市都能如法炮制，并做到像橘郡那样成功。要知道，对于它们而言，艺术区不是用来摆摆pose、亮亮相那样简单，而是要做到真正为城市发展而服务。

那么，谁更有希望？

放眼全国，西安、武汉更有可能成为中国的“橘郡”。与橘郡类似，它们都是高校云集，拥有大量的高知人群，并且求才若渴，不惜为留住人才狠下血本。但只有基础还不够，橘郡艺术区的成功并不是仅凭政府一己之力就实现的，需要城市自身有着更强的驾驭技巧。因此，这些“店小二”只有深入了解高知“客官”的精神需求，并通过良好的财务安排，真正做到让艺术区为城市发展服务，才有可能自豪地喊出“客官，来份肖邦”这种令人耳目一新的竞争口号！